2014年12月21日 星期日

The third time

從小我就是個一直想出國的人,老想出去看看這花花世界。大學時代一度幻想以後要出國唸書,在國外長住,以為可以豪邁的丟掉過去。


這次來歐洲,其實有點像「破除想像之旅」。雖然一開始也不是以著像朝聖般誇張的情緒在期待這一年,但在小島待久了以後又會漸漸忘記外面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樣子,逐漸胡亂添加一堆想像的綺麗色調,和真實相去甚遠。







雖然去過了東京和舊金山,也知道歐洲現在景氣低迷失業率高居不下,但心裡頭還是有一個關於歐洲的想像畫面:富有悠閒情調的、優雅氣質的、迷人心醉的。妳期待來到歐洲可以獲得身心的洗滌,學會生活的真諦,吸收文化的精髓,然後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有深度的、懂得如何生活的人-就像布爾喬亞階級一般。


但這一切其實都只是荒謬,無論身在何方,只要能有那樣的心境,都可以過上美好的生活;其實你需要的只是自信,相信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。







可能是因為已經出國第三回的緣故,該期待的、該經歷的那些大同小異的新鮮事情都體驗過了,所以沒有什麼真正興奮或緊張的感覺,所謂崇洋媚外的羨妒感更是早已消磨殆盡。


妳知道妳其實對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沒興趣,妳知道最後新鮮感其實敵不過習慣根深蒂固,妳知道這裡永遠不會成為妳的家鄉。




這次出國,每天用感官觀察周遭的人事物,覺得這裡完全是另一個文化。雖說從小到大也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關於歐洲的什麼,譬如讀新聞看電影念教材,但真的到了這裡以後才深刻地體會到文化衝擊,不是那種很猛烈的,卻是很深沈的感受。


之前在美國待過好一陣子,但因為是住在加州的緣故,加州亞裔人口比例甚高,文化多元但相對歷史較短,其實不太有什麼「自己很特殊」的感覺,反而覺得可以隱身其中。


但走在柏林街頭,亞洲面孔非常少見,加上扁平的亞洲身材,讓我深深意識到,自己和這個環境的人實在是不一樣。歐洲女人豐腴的體態,就像那些古典畫作裡的裸女一樣,幾百年下來還真是沒變過;文化的差異,可能要從基因開始算。



歐洲女人的韻味。







而另外一個讓我感到自己難以適應這環境的地方是:飲食習慣。其實文化差異不就這麼回事:「你吃什麼」、「你穿什麼」、「你聽什麼」、「你看什麼」?

我發現自己的味蕾徹底是亞洲人。對德國香腸沒興趣,也無法忍受天天吃麵包與起士,回家自己煮的菜色總是很台,無可救藥地依賴醬油,三天兩頭就跑亞洲超市補貨。(我對英國的炸魚薯條也沒有興趣阿嗚)

真是難以想像萬一要在這種地方待上個五年十年該怎麼辦?光是「吃」大概就可以讓我抓狂了吧。


Berlinische Galerie附設的咖啡廳,mozzarella(起士)好吃歸好吃,吃多了會怕...



歐洲人搞不太清楚亞洲各國的料理特色,很多東西都混在一起賣,聽同學說那些亞洲餐廳的食物的恐怖程度,可能比美國Panda連鎖餐廳的糖醋風還要更高一級吧||b



Alexanderplatz車站內的亞洲攤販,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,"SAMUI"應該是日文的「寒い」,到底為什麼會取這種名字咧?而且還賣炸春捲...XD



年紀大了以後,生活的一些習慣就越固定難改,譬如吃的東西。我好像可以理解老人家參加旅行團,到外國觀光,都還是想要吃白米飯的原因了。身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固著於某些特定的習慣,實在是很難覺察的過程。






而心理的習慣,也在這幾年逐漸養成,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難以適應環境的人。


出來久了(從去日本,到美國,到現在,總計一年多的時間),在異鄉漂流的同時漸漸了解自己,但也漸漸地感到一種疲倦,從內心慢慢滲出來,因為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生長的環境,再怎麼樣努力融入,還是會感到力不從心。


即使我的英文再好,就算學會了德語還是法語,可以和外國人順暢地溝通,但那些都只是形式上的美好。更深沈的感受,因為語言和文化的隔閡,很難傳遞給來自不同文化的對方。那些情緒背後的文化,可能連自己都說不清楚,但擁有相同文化的人一下就可以了解。


而現在的我,其實連交會講中文的新朋友都很懶。出國幾次下來,其實也很清楚在這種特殊情境下交到的朋友,很容易在離開這個環境以後就不再聯絡了-因為說穿了,彼此也沒有特別投緣,只是異鄉寂寞需要互相取暖,譬如餐桌對面需要坐個人那樣。


這種困難和交外國朋友又不一樣,可能是在更深刻了解以後才發現彼此的價值觀大相逕庭那樣的狀況,宛如貌合神離的關係。沒有老朋友在身邊可以隨時說心事,有想法相通的人可以對話,這種精神生活上的荒涼狀態,雖然已經是第三次體會,還是覺得很不好受-這比把我丟在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感覺更不舒服。















這次出國的目的很清楚,因為沒有無謂的幻想(譬如交個外國男友之類的想法),就只是單純地想要了解外國的藝文狀況和文化風景,希望可以在這一年間努力吸收,並想辦法真正轉化成自己的內涵。


依舊欣賞不同文化,像是歐洲電影、服飾、藝術...,但並非盲目的崇洋媚外,而是以一種更冷靜客觀的態度,一種保持些許距離的姿態去接收。



(既然你不可能變成Juliette Binoche,就好好的變成你自己吧。)




從以前的想要長住國外,到不斷的在異鄉流轉,到想回到家鄉工作,這三四年間心境的轉變,其實也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之外。但,這也只是現在的想法,一年以後我又會怎麼想?善變的想法連自己也無法預料。


(寫于2012)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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